一个人,经常说谎,这也是“危其身”。经常说谎,便为人所轻贱、怨恨,便得不到他人的敬重。这种轻贱表现在方方面面,包括言语上对其不尊重,安危上对其不关照。甚至,这个人的父母子女,也会为人所轻贱。《礼记》说:“狎侮,死焉而不畏。”一个人如果习惯于被人所轻贱侮辱(狎侮),那么他到了死亡的时候都没有惧怕。因为他已经习惯于把生命看得太轻,习惯于铤而走险。《中庸》说:“君子居易以俟命,小人行险以徼幸。”君子走光明正大的坦途,所以自尊自重自安,小人则是自危其身。
所以说,危其身,就是不能够自尊自重。心斋说尊道尊身,如果看重道义,用己身担当道义,自然就是尊身。同样的,如果言行偏离道义,这就是危身。
2. 人如果坚守道义,在非死不可的时候英勇就义,这绝对不是危其身,而是在更大的格局上给己身一个安顿。这种情况下,己身之死可能重于泰山(比如文天祥)。所谓“危其身”,是把己身看得很轻微,可以微不足道地、乃至荒唐地随便死去。比如和别人打赌,看谁敢在楼顶上倒立,结果摔死了。这个死,只是因为一个游戏,这才是自轻自贱自薄。《大学》说:“其所厚者薄,而其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。此谓知本,此谓知之至也。”心斋认为,知本,就是知道吾身为本,就是自尊自重。轻重厚薄一定不能颠倒。
四、知安身而不知行道,知行道而不知安身,俱失一偏。故“居仁由义,大人之事备矣”①。
知道安顿己身而不知道去践行道义,抑或只知道去践行道义而不知道安身,都失之偏颇。所以孟子说:“以仁作为人生的居所,以义作为人生的道路,这样做,那么大人的事业就完备了。”《孟子·尽心》:“杀一无罪,非仁也;非其有而取之,非义也。居恶在?仁是也;路恶在?义是也。居仁由义,大人之事备矣。”
心斋这段话,还可以补一句:安身即行道,行道即安身。
安身粗浅地说是安顿好自己,要是精确地说,则是安顿好身心家国天下一体之大身。安身是通过自尊自重,来担当道义。当我自尊自重时,别人便会尊重我,并且被我的气息所感染,进而别人也变得自尊自重。传道,不是给别人说教,而是通过安己身,而使得别人安其身。这就是孔子所说的“修己以安人”,“修己以安百姓”。也就是心斋说的:“爱人直到人亦爱,敬人直到人亦敬,信人直到人亦信。”(自己做人有仁爱心、有敬重心、有忠信心,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,别人也不自觉地变得仁爱、敬重、忠信了。)所以说安身就是行道。
另一方面,如果我行道,别人会更加敬重我,我更加远离身心的危险,所以说,行道就是安身。这是心斋先生所说的“合内外之道”(内:安身;外:行道。),也就是心斋先生“明哲保身”之说的大意。
五、《中庸》先言“慎独”、“中”、“和”,说尽“性”学问。然后言“大本”、“致中和”,教人以出处进退之大义①。
《中庸》首章先说“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。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。故君子慎其独也”“喜、怒、哀、乐之未发,谓之中。发而皆中节,谓之和”,把“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”的这个“性”的学问都说尽了。然后说“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。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”“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”,这是在教人做官、隐居、仕进、后退的重大义理。《礼记·中庸》:“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也;可离,非道也。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。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。故君子慎其独也。喜、怒、哀、乐之未发,谓之中。发而皆中节,谓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。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