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大幕僚吕省和郤芮提议不如和秦国拉近关系,扔给秦穆公嬴任好几块肉饼,让秦国给里克制造强大的外交压力,这样就能从侧面保证姬夷吾集团的人身安全。
姬夷吾的人品很成问题,但他做生意很有一套,知道通过借鸡生蛋,来实现自己的目标。至于得到鸡蛋之后,还不还人家鸡,到时候再说,呵呵。
要想拉嬴任好下水,自然要给他一点好处。老话说无利不起早,不图名不图利,谁愿意做雷锋?姬夷吾给嬴任好开出的价码是只要秦国支持他回晋即位,他就把河西之地割让给秦国。
嬴任好是个生意人,盘算了一下,觉得这买卖很划算,就和姬夷吾达成了合作协议。嬴任好承诺派重兵护送姬夷吾集团回晋,基本解决了姬夷吾的后顾之忧。
但此时又现出了一个问题,姬夷吾不是里克中意的人选,万一里克不把来自秦国的压力当回事,依然有很大的可能把姬夷吾弄成奚齐第二。在这种情况下,姬夷吾集团必须想办法让里克接受自己,现在所能做的,就是对里克进行让步,并让里克相信姬夷吾即位之后不会侵犯里克的利益。
姬夷吾给里克写了一封信,和里克谈了条件,只要里克不反对自己即位,他就将汾阳附近的百万亩地送给里克做食邑。这个条件足以显现姬夷吾的诚意,而里克最终答应姬夷吾,可能还有一个原因。
除了秦国已经明确表示要助姬夷吾还晋即位,前太子姬申生的外祖父、齐侯姜小白也趁机往晋国插了一脚,率诸侯大举入晋,准备浑水摸鱼。时间不等人,如果不把姬夷吾早些拉回晋国即位,很容易给秦、齐等国干涉晋国内政的借口。
秦国和齐国都是大国,里克也没有实力同时与秦、齐交恶,只能和秦、齐两国达到利益均沾。在秦、齐等国的协作下,公子姬夷吾在绛正式即位,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晋惠公。
嬴任好和里克以为做了一笔好买卖,哪知道都被姬夷吾给耍了。姬夷吾从来不讲信义,指望他能信守承诺,母猪都能上树。姬夷吾刚刚即位,屁股还没坐热,就公然违背当初的承诺,嬴任好还眼巴巴等着晋国割让河西之地,结果姬夷吾说河西是先君土地,不敢轻易予以外人,这事就到此为止吧。
直到这时,嬴任好才发现上了当,后悔当初不听大夫公孙枝的劝告,白白给姬夷吾当枪使了。嬴任好可不是省油的灯,平白被耍,他岂能善罢甘休,虽然暂时没有对晋国采取行动,但从此与晋国翻脸。
姬夷吾对秦国背信弃义,是他外交战线上最大的失策,等于白送给秦国武装干涉晋国的借口。秦国固然不能吃掉晋国,但足以给姬夷吾制造强大的军事压力,甚至重新选择符合秦国利益的晋君人选。
姬夷吾敢和嬴任好翻脸,追求的是短期效益,而且他也认为秦国没有能力消灭晋国,但里克就不好说了。里克能杀奚齐和卓子,照样能杀姬夷吾,姬夷吾对里克下手很正常。问题是如果没有绝对的胜算,姬夷吾敢拿里克开刀吗?
《史记·晋世家》记载“(姬夷吾)而夺(里克)之权”,以姬夷吾的能力,很难凭空夺里克之权,最大的可能是姬夷吾争取到了朝中反里克的实力派支持,这才敢对里克下手。
里克丧失了权力,成了一头没有牙的老虎,但姬夷吾从来没有把这头没牙老虎关进笼子的打算。“宜将剩勇追穷寇,不可沽名学霸王”,在权力场上,如果有能力置对手于死地,那就快刀砍乱麻,千万不要学夫差那样滥发善心。
姬夷吾人品不如重耳,有一点却值得赞赏,就是他的坦率,真话假话都放在桌面上。他这么对里克说的:“没有你,寡人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,但是我知道奚齐、卓子,还有荀息都死在你的手上,以今日之事观之,做你的国君,不亦难乎?”
姬夷吾话中夹枪带棒,逼里克自杀,里克当然听得出来,但此时他已经没有和姬夷吾博弈的本钱。姬夷吾请他自裁,是给他面子,这总比被人乱刀砍死要体面得多。里克在自杀之前说了一句千古名言:“欲加之罪,其无辞?”